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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那位丈夫久在尘世所以麻木了。也有人说,可能是“醉风”分部给的钱不够打那么多人的了。
但是忽然有一天,公子爷来到鹞子街分部正门外。看见明媚阳光下堆了满巷花花绿绿的纸鸢,就在巷口站着看了好久。
之后,他对那位丈夫深深作了个揖,这个揖深到他长长宽宽的大袖子都拖在地下。公子爷十分客气的对那位丈夫道:麻烦你,可不可以把这些纸鸢挪一下地方,我想到这巷子里面去。
那位丈夫欣然允诺。
于是公子爷成为了唯一一个从纸鸢巷里用双脚走过去的人。
此后,那位丈夫带着他的爱妻和他们的纸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样。
只是有人说,那位丈夫临走前望着空廓了的纸鸢巷,道了一句:平生欲寻一知礼者,如愿矣死亦无憾
鹞子街分部的管事人叫做乾老板。
却不知为何不叫做鸟老板。
乾老板跪在鹞子街分部的黑暗大厅中央。
左侍者站在鹞子街分部的黑暗大厅高阶。
其实到处的黑暗大厅都没有什么用处。或许就只用来接待上差。
就像现在这样。
左侍者道:“你起来。”不高的语声在大厅里响起回音。
乾老板松了口气。“多谢侍者。”
左侍者冷声道:“听说这些年来”故意拉长话尾,又顿了顿,才接道:“你把这里打理得不错”
“不敢。”乾老板忙道。
乾老板忽然想到了孙烟云。或许当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黑暗大厅靠门的地板上被太阳晒得好不温暖,然而每近大厅高阶一步,气温就低一度。乾老板忽然想到左侍者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穿着那么单薄的黑斗篷为什么还没有被冻起来
左侍者道:“神策大人对我说,这些年来不管方外楼如何挑衅抢生意,你这分部都安守本分,也严格约束手下绝不许横生枝节,反而每年上缴很多金银,同东瀛人也相交不错,大人若交待了任务你也完成得很好。所以,大人一直对你非常放心,也从来没有派人来调查你。”
乾老板道:“托神策大人和左侍者的福。”乾老板忽然想到既然这样你来做什么呢单纯来鸟市买鸟顺便打打秋风
左侍者道:“这次大人叫我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最近定海同会稽出了很多事,倭寇那边开始不老实,而方外楼,就一直没老实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纸鸢巷丈夫六
“若是发生紧急情况,大人怕你不敢拿主意,便叫我来替你担个责任。”左侍者忽然冷笑一声,接道:“大人对你好得很啊。”
乾老板唯唯。他忽然想到昨天有个该缴税的鸟贩子没有给钱,而且到今天现在为止还没给钱。
左侍者冷哼一声。算是结束了以上冗长的开场白。
进入正题。
“乾老板”
“是。”乾老板没有敢“忽然想到”。
左侍者黑色的身影终于动了一动。也只是微微动了一动。
左侍者道:“可是今天,你就差点出了差错。”左侍者的语气不利,声调不高,只是话风忽然更加冷冽。
“今天我来的时候,正赶上方外楼捣乱的人走。”
左侍者没有继续说下去。
于是乾老板道:“是,属下听说了。”
左侍者道:“哼。”
乾老板道:“上差息怒。方外楼在附近出手不是一两次了,每次就算打到门口属下们都没有插手过,这次打到门里边来还是头一遭,实在是”
左侍者道:“哼。”黑篷帽扬了一扬。
乾老板抬眼望望黑斗篷的形态,接道:“属下当时也不在分部,正带人出去做事”
左侍者没有打断他。是他自己没有再说下去。
左侍者在篷帽的遮掩下微微笑了一笑。像是得逞同得意的意味。
左侍者冷声道:“乾老板,你自己也知道吧你如果这样向神策大人禀报,还会像现在一样好好站在这里么”
于是乾老板跪在地上。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已不需要这只斗鸡了,还会这样谆谆训诫它吗
“求上差求上差提点”
左侍者没有答话。就连哼都没有再哼一声。
乾老板忽然想到这个左侍者会不会得道高僧那种灵魂出窍所以其实现在站在那里的只是他的黑斗篷同躯体,而他的灵魂早已去向神策报告了。
整整半个时辰。
乾老板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左侍者的灵魂归窍。
左侍者终于开口。
一开口便道:“咦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乾老板不解其意,只得附和道:“是,属下虽然卖鸟,但实在长得像人。”
左侍者沉默半晌才道:“我是说你长得和那个被削断了膝盖骨的海老板有点相似。并且我还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我觉得你的下场或许也会同他一样。”
乾老板叩首道:“回上差大人,这一点也不稀奇。”
左侍者道:“为什么”
乾老板道:“因为海老板正是属下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您想见他的话,他就在后面屋里养伤。”
左侍者猛然没了后话。就像那次在“醉风”总部他不知道银朱到底来了没有一般忐忑。
半晌,左侍者才哼道:“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乾老板愣了愣,不知怎样回答。
左侍者又道:“我刚想说你和你哥哥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啊他掌管海里游的海族,你掌管天上飞的禽类,只可惜”
第一百八十六章识破野狐计一
左侍者没有接续后话。因为“只可惜”后的言辞是用不着接的。
乾老板俯首惶恐,快与地板接触的嘴脸在望见擦得反光的青砖上微微映出自己的嘴脸时,做了个鬼脸。
左侍者又冷笑一声,道:“总之,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绝不能让你的手下追击方外楼的任何人,小心上当。”顿了顿,“这是大人的意思。”
乾老板立刻感恩叩首,恰时道:“侍者长途跋涉辛苦了,请到东厢歇息。”半晌没有声息。又忽然响起极轻的脚步声,便有一双黑色略沾尘土的布靴踏在乾老板低垂的眼前,就像要从乾老板匍匐在地的手背上碾过。乾老板眼睁睁蔑视那只靴子,动也没动。
靴子很快又抬起,抬在乾老板手背之上,落在乾老板身边,碾着地,走过去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很久,乾老板才慢慢直起上身。跪在冰冷地板上,伸了个懒腰。晃着膀子站起,往出走,老贴身儿从大门边哈腰凑上,紧张道:“大哥,他跟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