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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晋献公违卜立骊姬 楚成王平乱相子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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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王十年,徐国和戎族都已向齐国臣服。郑文公见齐国势力愈发强大,担心齐国侵犯自己,便派遣使者请求结盟。于是,齐桓公再次召集宋、鲁、陈、郑四国国君,在幽地一同结盟,至此,天下人无不归心于齐国。齐桓公回到国内,大摆宴席犒劳群臣。酒喝到一半,鲍叔牙拿着酒杯走到桓公面前,斟满酒为他祝寿。桓公说:“今日饮酒,真是快乐啊!”鲍叔牙说:“我听说‘英明的君主和贤能的臣子,即使在欢乐时也不会忘记忧患。’我希望您不要忘记流亡在外的日子,管仲不要忘记被囚禁在槛车中的时光,宁戚不要忘记在车下喂牛的岁月。”桓公立刻起身,离开席位,向鲍叔牙拜了两拜,说道:“我和各位大夫都能不忘过去,这是齐国社稷无穷无尽的福气啊!”这一天,大家尽情欢乐后散去。

忽然有一天,有人来报告:“周王派遣召伯廖来了。”桓公将召伯廖迎接进馆舍。召伯廖宣布惠王的命令,赐封齐桓公为方伯,让他履行太公的职责,可以自行征伐。召伯廖还说:“卫朔拥立子颓,帮助叛逆,违背正道,我对此心怀怨恨已有十年,至今尚未对他进行天罚。麻烦伯舅为我谋划此事。”

惠王十一年,齐桓公亲自率领军队讨伐卫国。当时卫惠公朔已经去世,他的儿子赤继位,已经三年了,这就是卫懿公。卫懿公不问缘由,就率兵迎战,结果大败而归。齐桓公于是直接抵达卫都城下,宣扬王命,历数卫懿公的罪状。卫懿公说:“那么,这是先君的过错,和我没有关系。”于是,他派长子开方,用五辆车子装载着金银布帛,送到齐军军营,请求讲和免罪。桓公说:“先王的制度,罪责不牵连子孙。只要你遵守王命,我对卫国又能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呢?”公子开方见齐国强盛,便表示愿意在齐国为官。齐侯说:“你是卫侯的长子,按次序应当是卫国的储君。为何要舍弃南面称君的尊贵,来臣服于我呢?”开方回答:“您是天下贤明的诸侯,如果我能在您身边为您效力,那已是无比荣幸,这难道不比做国君更好吗?”桓公认为开方喜爱自己,便任命他为大夫,对他的宠爱与竖貂、易牙等人相同。齐国人称他们为“三贵”。开方又说起卫侯小女儿的美貌(卫惠公之前曾将女儿嫁给齐国,这是他女儿的妹妹),桓公便派遣使者送去聘礼,求娶她为妾。卫懿公不敢推辞,立刻将卫姬送到齐国,齐侯收纳了她。为了区分,便称她为少卫姬,而将之前的卫姬称为长卫姬,姊妹俩都得到了桓公的宠爱。髯翁写诗道:“卫侯罪案重如山,奉命如何取赂还?漫说尊王申大义,到来功利在心间。”

话说另一头,晋国是姬姓诸侯国,爵位为侯。在周成王的时候,成王将桐叶剪成珪的形状,把弟弟叔虞封在了这里。历经九代传到穆侯。穆侯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仇,次子叫成师。穆侯去世后,儿子仇继位,这就是文侯。文侯去世后,儿子昭侯继位。昭侯畏惧叔父桓叔势力强大,于是将曲沃分封给他,称他为曲沃伯;把晋的国号改为翼,从此有了“二晋”的说法。昭侯在位七年时,大夫潘父杀死昭侯,想要迎纳曲沃伯。但翼地的人不接受,杀了潘父,拥立昭侯的弟弟平,这就是孝侯。孝侯在位的第八年,桓叔去世,他的儿子鳝继位,这就是曲沃庄伯。孝侯在位十五年时,庄伯讨伐翼地,孝侯迎战,结果大败,被庄伯所杀。翼地的人拥立孝侯的弟弟郄,这就是鄂侯。鄂侯在位两年,率兵讨伐曲沃,战败后逃到随国。他的儿子光继位,这就是哀侯。哀侯在位的第二年,庄伯去世,他的儿子称继位,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在位第九年,武公率领将领韩万、梁宏讨伐翼地,哀侯迎战被杀。周桓王命令卿士虢公林父拥立哀侯的弟弟缗,这就是小子侯。小子侯在位四年,武公又诱杀了他,于是吞并了他的国家,将都城定在绛,仍称为晋。武公把晋国府库中的珍宝器物全部取出,用车运到周,献给厘王。厘王贪图他的贿赂,于是任命称以一军之众为晋侯。称在位共三十九年,去世后,儿子佹诸继位,这就是晋献公。

晋献公忌惮桓叔、庄伯的族人,担心他们成为祸患。大夫士蒍献计,要离散他们的党羽,于是诱使这些人并将他们全部杀害。献公嘉奖士蒍的功劳,任命他为大司空。还让他大规模修筑绛邑,规模极其壮丽,可与大国的都城相比。

在献公还是世子的时候,娶贾姬为妃,多年没有生育子女。后来又娶了犬戎主的侄女狐姬,生下儿子重耳,还娶了小戎允姓的女子,生下儿子夷吾。武公晚年时,向齐国求娶妾室,齐桓公将同宗女子嫁给他,这就是齐姜。当时武公已经年老,无力宠幸女子。齐姜年轻貌美,献公对她心生爱慕并与之私通,生下一个儿子,私下寄养在申氏家中,因此取名申生。献公即位那年,贾姬已经去世,于是立齐姜为夫人。当时重耳已经二十一岁,夷吾年纪也比申生大。但因为申生是夫人的儿子,按照嫡庶之分而非长幼顺序,便立申生为世子。任命大夫杜原款为太傅,大夫里克为少傅,共同辅导世子。后来齐姜又生下一个女儿后去世。献公又娶了贾姬的妹妹贾君,贾君也没有生育子女。于是将齐姜所生的女儿交给贾君养育。

献公十五年,晋国兴兵讨伐骊戎。骊戎请求讲和,将两个女儿献给献公,长女叫骊姬,次女叫少姬。那骊姬容貌堪比息妫,妖媚如同妲己,智谋多端,诡诈百出。在献公面前,她表现得小忠小信,谄媚讨好,博取怜爱。还时常参与政事,十句话有九句说得中听。所以献公对她宠爱有加,饮食起居,必定与她相伴。过了一年,骊姬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奚齐。又过了一年,少姬也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卓子。

献公既已被骊姬迷惑,又高兴她生了儿子,于是忘却了与齐姜的旧情,想要立骊姬为夫人。他让太卜郭偃用龟甲占卜这件事。郭偃献上占卜的兆象,繇辞说:“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献公问:“这是什么意思?”郭偃说:“渝,就是变的意思。心意专注于某事,内心也会发生变乱,所以说‘专之渝’。攘,是夺取的意思。羭,指美。内心发生变化,就会美恶颠倒,所以说‘攘公之羭’。草中香的叫薰,臭的叫莸。香气敌不过臭气,秽气长久也难以消散,所以说‘十年尚有臭’。”献公一心溺爱骊姬,不相信郭偃的话,又命令史苏用蓍草占卜。得到《观卦》的六二爻,爻辞说:“窥观利女贞。”献公说:“女子在家中观察外面的情况,这是女子的正道。还有比这更吉利的吗?”卜偃说:“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先有物象,后有数理。龟甲占卜,是看物象。蓍草占卜,是推数理。遵从蓍草占卜不如遵从龟甲占卜。”史苏说:“礼仪上没有两个嫡夫人,诸侯不能再娶正妻,这就是‘观’的含义。让骊姬继立为夫人,怎么能算正呢?不正,又有什么吉利可言?从《易经》的角度来看,也看不出吉利。”献公说:“如果占卜能决定一切,那就全是鬼神的谋略了。”最终没有听从史苏和卜偃的话。选定日子,祭告祖庙,立骊姬为夫人,少姬封为次妃。

史苏私下对大夫里克说:“晋国快要灭亡了,怎么办?”里克大吃一惊,问道:“谁会让晋国灭亡?”史苏说:“大概是骊戎吧?”里克不理解他的说法。史苏说:“从前夏桀讨伐有施氏,有施氏将女子妹喜献给夏桀。夏桀宠爱妹喜,最终夏朝灭亡。殷纣王讨伐有苏氏,有苏氏将女子妲己献给纣王。纣王宠爱妲己,最终商朝灭亡。周幽王讨伐有褒国,有褒国将女子褒姒献给幽王。幽王宠爱褒姒,西周因此灭亡。如今晋国讨伐骊戎,得到了骊戎的女子,还对她宠爱有加,晋国能不灭亡吗?”恰好太卜郭偃也来了,里克讲述了史苏的话。郭偃说:“晋国只会发生内乱罢了,还不至于灭亡。从前唐叔受封的时候,占卜说:‘治理诸夏,再造王国。’晋国的基业正在壮大,怎么会有灭亡的忧患呢?”里克问:“如果发生内乱,会在什么时候?”郭偃说:“善恶的报应,不会超过十年。十,是数字的盈满之数。”里克将这些话记录在竹简上。

再说献公宠爱骊姬,想要立她的儿子奚齐为继承人。一天,献公跟骊姬说起这件事。骊姬心里十分乐意。但因为申生已经被立为世子,无缘无故变更,恐怕群臣不服,必然会劝谏阻止。而且重耳、夷吾与申生相互友爱,三位公子都在身边,如果说了却办不成,反而会被他们提防,那岂不误了大事。于是,骊姬跪下回答说:“太子被立,诸侯无人不知。况且他贤能且没有罪过,您如果因为我和儿子的缘故,想要废立太子,我宁愿自杀!”献公以为她是真心的,便不再提及此事。

献公有两个受宠的大夫,分别叫梁五、东关五,他们都为献公刺探外面的事情,倚仗宠爱玩弄权势,晋国人称他们为“二五”。还有一个名叫施的优伶,年轻貌美,聪明伶俐,能言善辩,献公格外宠爱他,他出入宫禁,无人防范。骊姬于是与施私通,关系十分亲密。骊姬将自己的心事告诉施,谋划离间三位公子,慢慢施行夺取继承权的计划。优施为她出谋划策:“必须以分封疆土为名,让三位公子远远地去镇守边疆,然后才能在朝中行事。然而,这件事又必须由外臣先开口,才显得是忠心的谋划。如今‘二五’掌权,夫人您如果真的用金币结交他们,让他们一起进言,那么主公没有不听从的。”骊姬于是拿出金银布帛交给优施,让他分别送给“二五”。

优施先去见梁五,说:“君夫人希望与大夫交好,派我送上微薄的敬意。”梁五十分惊讶,说:“君夫人怎么会需要我?一定有所嘱托。你不说,我一定不接受。”优施于是将骊姬的计谋全部告诉了他。梁五说:“必须得到东关五的帮助才行。”优施说:“君夫人也有礼物送给他,和送给大夫您的一样。”于是,他们一同前往东关五的住处,三人商量妥当。

第二天,梁五向献公进言说:“曲沃是最初分封的地方,是先君宗庙的所在地。蒲和屈,靠近戎狄,是边疆的要地。这三个城邑,不能没有人去镇守。宗庙所在的城邑没有主人,百姓就没有敬畏威严之心;边疆没有主人,戎狄就会有窥视的意图。如果让太子镇守曲沃,重耳、夷吾分别镇守蒲和屈,您在中间控制,这就如同磐石一样安稳了。”献公说:“世子可以外出吗?”东关五说:“太子,是您的副手。曲沃,是国家的重要之地。除了太子,还有谁能去镇守呢?”献公说:“曲沃倒是可以。但蒲和屈是荒野之地,怎么能防守呢?”东关五又说:“不修筑城墙就是荒野,修筑城墙就成为都邑了。”两人又齐声赞美说:“一下子增加两个都邑,对内可以屏蔽封疆,对外可以开拓疆土,晋国从此会更加强大!”献公信以为真,让世子申生居住在曲沃,镇守宗庙所在的城邑,太傅杜原款随行。让重耳居住在蒲,夷吾居住在屈,镇守边疆。狐毛跟随重耳去蒲,吕饴甥跟随夷吾去屈。又让赵夙为太子修筑曲沃城,比原来更加高大宽广,称为新城。让士蒍监督修筑蒲和屈两座城。士蒍用柴草和泥土草草完工。有人说:“恐怕不坚固。”士蒍笑着说:“几年之后,这里就会成为仇敌之地,为什么要修筑得坚固呢?”他还为此赋诗说:“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狐裘,是尊贵之人的服饰。尨茸,形容杂乱的样子。这句诗是说尊贵之人众多,比喻嫡庶长幼没有分别。士蒍预见到骊姬必定有夺取嫡位的阴谋,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申生和两位公子都远居晋国边境。只有奚齐、卓子在国君身边。骊姬越发献媚取宠,来迷惑献公的心。髯翁写诗道:“女色从来是祸根,骊姬宠爱献公昏。空劳畚筑疆场远,不道干戈伏禁门。”

当时献公新组建了上、下二军,自己率领上军。让世子申生率领下军,带领大夫赵夙、毕万攻打狄、霍、魏三国,将它们灭掉。把狄地赐给赵夙,魏地赐给毕万作为采邑。太子的功劳越来越高,骊姬对他的忌恨也越发强烈,她的阴谋也更加深沉狠毒。这件事暂且放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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